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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錦衣衛暗樁正在借著給一個姑娘看手相的機會,摸人家的小手。

  春燕樓門前絕對是做算命生意的好地方,這些姑娘們既有錢又有閑,還賊拉迷信。

  暗樁正摸得起勁,唾沫橫飛地白話著,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。暗樁不耐煩地偏頭說道。

  “排隊排隊,看不見我這兒正給姑娘算著呢嗎,你等會兒……”

  話音未落,暗樁騰地一下跳了起來,一把甩開姑娘的小手,揪住了老道的衣領。

  “你……你竟敢進京城!來人啊,快來人啊,我抓住老道了!別讓他跑了呀!”

  一群各行各業的暗樁瘋狂奔跑,將老道重重包圍,抓住逃犯那是有功勞的呀,大家誰不爭先?

  暗樁們有人抓住他的手,有人抓住他的腳,還有人實在沒地方可抓了,目光不懷好意地看著剩下那處可以把握的地方。

  “都放手!成何體統!你們這么容易暴露,以后就別在京城當差了,給我滾到外地去!”

  陸繹的聲音,眾人自然是認識的。他們膽子再大,也不敢跟陸繹搶功勞,只好悻悻地放下老道。

  陸繹揮揮手,身邊的錦衣衛將老道的雙手反綁,兩條腿之間也用牛皮帶松松地扎了一下。

  這牛皮帶的長短是很有講究的,既保證老道能走路,不用人背著,又保證老道無法扯開大步施展輕功。

  老道就這樣以八神庵的造型隨著陸繹進了詔獄,很快陸炳就聞訊趕到,十分意外的看著老道。

  “你都已經跑了,為何還要回來?”

  老道沖陸繹一拱手:“陸大人,我回來自然是有話要說的。不過我不會對你說,我要對萬歲說。”

  陸炳皺皺眉:“萬歲豈會輕易見人?你有什么話盡管說,我替你轉達就是。”

  老道搖搖頭:“這些話,我只會對他一個人說,你若不肯,就讓人用刑好了。

  我知道你們詔獄向來手藝好,讓人求死都不能。可我混跡江湖多年,也不是白混的。

  我未必能活著出詔獄,可我要想死,只怕也沒人能擋得住。

  你一句口供都沒得著,我就死了,而且我本來是要交代給萬歲的,你覺得萬歲會開心嗎?”

  陸炳皺著眉頭,看著老道,從老道的目光中,他能看出來,老道絕非是嚇唬他。

  陸炳點點頭:“好吧,你等著,我去問問萬歲。既然你自投羅網,就安心等著吧。”

  老道依舊搖頭:“我等不了,我知道蕭風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。等他一回來,我馬上就死。

  所以萬歲要是想聽真話,那就得趕快了。否則他就只能聽蕭風的一面之詞了。”

  陸炳看了老道許久,最后拂袖而去。只留下陸繹不安的看著老道,不知道老道究竟要干什么。

  嘉靖聽完陸炳的匯報,閉目想了想,最后點了點頭。

  “讓他來吧,朕給他個機會,看看他能說出什么來,無非是否認一切吧。”

  老道被帶到西苑時,精舍內早已布置完畢。陸炳、陸繹一左一右站在嘉靖身邊。

  老道從胳膊到腳都被捆得很緊,身邊還有十個錦衣衛圍著。

  雖然大家都知道老道除了輕功極高,其他功夫并不出色,但畢竟怕出意外。

  不怪大家擔心,實在是老道自投羅網的舉動太可疑了,他又堅持要見嘉靖,就更加疑上加疑,很有要搞刺殺的嫌疑。

  老道面目平靜的沖嘉靖點點頭,沒有行禮,也沒有下跪,卻也沒人責問他為何不跪。

  這倒不是因為他的道門身份,實在是他被綁得像根棍子一樣。這要是還挑理,就太沒人性了。

  “萬歲,貧道白夜行,叩見萬歲。”

  嘉靖皺皺眉:“怎么,你不是姓夏嗎?”

  老道搖搖頭:“我不是姓夏,我姓白。”

  嘉靖冷笑道:“你是說,你不是夏言的弟弟?”

  老道搖搖頭:“不,我是夏言的弟弟,可我不姓夏,我姓白。”

  嘉靖被老道給繞迷糊了:“難道,你和夏言是同母異父的嗎?”

  老道搖搖頭:“不,我們血脈相同,并無二致。”

  嘉靖火了,沉下臉來道:“莫非,你是在消遣我嗎?”

  老道毫無畏懼:“萬歲,貧道有不解之事,想請教萬歲。我雖曾是夏鼎之子,但被夏鼎逐出族譜,不認我為兒子。

  而我義父白干收養我為兒子,我該算是誰的兒子,又該姓什么呢?”

  嘉靖明白了,自古以來,養恩重于生恩,老道既然是被夏鼎逐出族譜了,隨義父姓,天經地義。

  嘉靖微微點頭:“這么說,你承認是夏家血脈,與夏言是兄弟了?”

  老道點點頭:“萬歲請把江西的錦衣衛都叫回來吧,貧道自己都承認了,還有必要折騰夏家族人嗎?”

  嘉靖哼了一聲,沖陸炳點點頭,陸炳拱手領命。確如老道所說,他自己承認了,那邊怎么說就不重要了。

  嘉靖冷笑道:“你明明是夏家出去的人,他們卻不肯承認,這其實也是欺君之罪,你可知道?”

  老道搖頭道:“我被夏鼎逐走時不過幾歲而已,夏鼎又是四處做官,在老家壓根沒呆幾天。

  他又嫌我丟人,極力隱瞞還有我這個兒子的事兒,別人不知道,有什么奇怪的?

  夏言當了這么多年首輔,他申請脫離軍戶的時候,朝廷把他全家都查過一遍,不也一樣不知道我嗎?

  夏言獲罪之時,萬歲你龍顏大怒,錦衣衛把夏言全家一網打盡,不也一樣不知道我嗎?”

  嘉靖無語地看了陸炳一眼,陸炳無奈地低頭,心里暗罵老道缺德,你懟萬歲就懟萬歲,好端端的拉扯錦衣衛干什么?

  嘉靖點點頭:“既然你不承認是夏家人,又為何承認是夏言的兄弟呢?難道不知其中兇險嗎?”

  老道抬起頭,昂然道:“我不承認是夏家人,是因為夏家也不承認我是族中人。

  我承認是夏言的兄弟,是因為夏言承認我是他的兄弟。萬歲,人與人,本就是將心比心,無關名分。

  夏言拿我當弟弟,我自然把夏言當大哥;夏鼎拿我當路人,我自然視他如路人。

  豈不聞,君之視臣如手足;則臣視君如腹心;君之視臣如犬馬,則臣視君如國人;君之視臣如土芥,則臣視君如寇讎?”

  嘉靖心里猛然一震,頓時明白老道的話,不光是說自己和夏言,還在暗示他和蕭風。

  過去嘉靖一直是把蕭風當師弟看待的,蕭風也一直把他當做師兄尊敬。

  可如今他認為蕭風騙了他,甚至有謀反嫌疑,那么蕭風又會怎么對待他呢?

  嘉靖深吸一口氣:“既然你承認是夏家人,那么小冬自然也是夏家人了?是夏言的孫女嗎?”

  老道苦笑著搖頭道:“小冬卻不是夏家人,她不過是個普通的孩子罷了。

  夏家那孩子是真的丟了,不知所蹤,我也在江湖上找了許多年,并無消息。”

  嘉靖大為意外,懷疑地看著老道,老道坦蕩的聳聳肩,表示隨便你信不信。

  這倒不是他很懂西方人的肢體動作,實在是他被捆得太緊,別的動作也做不出來,也就無師自通了。

  “你對小冬這么好,說她不是夏家人,只怕讓人難以相信吧。”

  老道淡然道:“我對每個孩子都一樣好,你們不信,可以去入世觀打聽一下。

  若說我對小冬格外好一些,也是因為小冬太懂事兒了。當年貧道窮得時候,孩子們都吃不上干飯。

  別的孩子都餓得哭了,小冬那么點兒,還知道幫著老拐哄更小的孩子,罵那些起哄的大孩子。

  我被密使所傷,不省人事時,觀里孩子都傷心,可誰能比小冬更傷心?

  別說我了,就是張無心,不過是教小冬武藝的師父而已,張無心出事兒時,我都分不清她和安青月誰更傷心。

  像這樣情深義重的孩子,誰能不格外地心疼一點呢?萬歲你那么多孩子,不也是最疼常安嗎?”

  嘉靖感覺老道今天的每句話,都懟得自己無言以對。若是以往,他早就讓人把廷杖拎出來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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